性欲也只不過是每個人心底那只被深深壓抑、規(guī)訓的野獸，《羞恥》將它從籠中放出，以便令人們無可退避地直面自己與欲望的較量得失。
邁克爾-法斯賓德憑該片拿到威尼斯影帝，或許也正因為他將這命題詮釋得到位。一位性癮患者，在表面聲色犬馬、內(nèi)里卻將性視為羞恥的大環(huán)境中，如何自處？這是《羞恥》的核心矛盾，也是對人最基本的“性欲”是否該被滿足所提出的拷問。
兄妹有時是一種最微妙的依賴關(guān)系，尤其片中這對各自有缺陷的兄妹———哥哥喜歡招妓、整天自慰、公司硬盤塞滿av、回家打開電腦視頻性愛，而妹妹則動不動就愛上男人，每次都恨不得為對方去死。當妹妹以“他者”姿態(tài)，侵入哥哥的生活空間時，兄妹彼此都發(fā)現(xiàn)了對方的“羞恥”。他們強烈依賴、性情互補，客觀上卻又有意無意都在為對方帶來傷害，某種程度而言，對方恰恰是自己之恥。而人最終必須面對的，正是這種如何同“羞恥”和解的困境，實際上，妹妹才是既縱欲又有精神潔癖的哥哥內(nèi)心那道不容挑戰(zhàn)的底線。他因她的存在而完整。
影片看似尺度大開，其實傳達出的性觀念卻極為保守。性欲在影像中的呈現(xiàn)，絕非熱火撩人，而是冰冷沉落。即使男主角一直在進行欲望交易，卻只見宣泄不見迷醉，他對性的機械處理，更像一種清教徒式的節(jié)制儀式?？v欲的表象下，是濃厚的禁欲氣質(zhì)--這正是全片的基調(diào)，以性為恥，以泄欲之后更空洞麻木的靈魂為恥。其實靜心想想，社會主流價值觀不外如此，人們看似都沉浸醉生夢死高呼性開放，但一旦回到朗朗日光下，便正如片中那個夜晚鬼混白天卻道貌岸然的上司一樣，將性視為不合時宜的骯臟。
而性欲之外，人是否仍舊依賴一根感情上的救命稻草？片中答案當然如是，欲望機制是人獲得的最原始也最低層次的滿足，這滿足不能解決情感匱乏、也無法讓自私冷漠的人性變得溫暖，大抵這才是它最令人“羞恥”之處--它不能讓人變得更圓滿，只能無休止暴露出脆弱而不堪一擊的本能。影片尾聲處，男主角在地鐵中持久凝視曾令自己充滿欲望的陌生女人，此時再面對這欲望對象，他的眼卻平靜得一動不動，仿佛面對冰冷鏡子，直視自己的羞恥。想來他會為那個曾經(jīng)尾隨對方的自己，感到既陌生又恥辱。
性欲是最難喂養(yǎng)的野獸，它永不滿足又最易被滿足，轉(zhuǎn)瞬即逝又最為永恒?！缎邜u》中并未將它評價為一種正能量，而是明確道出它是人的一道缺失———性癮者肉體歡愉，精神上卻自我折磨，靈肉分離的痛苦旁人難以體會。但事實上，性欲也只不過是每個人心底那只被深深壓抑、規(guī)訓的野獸，《羞恥》將它從籠中放出，以便令人們無可退避地直面自己與欲望的較量得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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