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這個片子之后哽咽無語，仿佛那四十年的如水人生都壓在心上，不敢回味也無力回味。三個月之后，才零散地記下一些感慨，發(fā)些只有內(nèi)心憧憬著美好愛情的整天做夢的小女孩才會發(fā)出的囈語。但是我不敢忘記、也不能忘記這部片子。后來我漸漸發(fā)現(xiàn)，我能從身邊人群的千百張臉中，發(fā)現(xiàn)nicola和matteo的影子。
那時候我不理解弟弟matteo，為他的縱身一跳而目瞪口呆。他的叛逆和暴躁—比如丟下哥哥頭也不回地乘上火車，孤身參軍；比如他做警察時候的嚴(yán)厲決絕，以及有時候近乎無情的冷酷—比如逃避家庭的溫情和來自異性的傾慕，都讓我難以從心底對這個人物產(chǎn)生同情。我本能地更喜歡哥哥nicola，從他在電影里第一次出現(xiàn)—手上轉(zhuǎn)著一支鋼筆，在門后面溫文一笑—開始。我喜歡他哄著giorgia入睡時候的溫柔表情，喜歡他在開往北極的航船上胡子邋遢卻一臉隨遇而安的表情，喜歡他被giulia拉著雙手時候無奈的幸福表情。那時候我會為有關(guān)愛情的離合流淚感慨，卻不懂兩兄弟真正的苦痛與悲哀。
二十歲的末尾我再看這部電影，才漸漸看清了最終會沉淀在生命長河水底的東西，不會是愛情的泡沫；它的名字，叫做理想。
matteo無疑從青年時期起就懷揣著沉甸甸的夢想；每一個還有夢的少年人，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。我們看到matteo對文學(xué)教科書不屑一顧時候會心一笑，但又有多少人敢于像他那樣在畢業(yè)大考中頂撞老師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；我們看到社會上的種種弊端與丑惡之時，誰人不會皺皺眉頭或表示痛心或抒發(fā)憤慨，但又有多少人敢像matteo那樣投筆從戎，追隨自己的良心與正義做些什么，哪怕最終失敗也無愧于心。matteo是孤獨的，每一個不光做夢，而且追夢的理想主義者都是孤獨的。他想抗拒世間一切的丑惡和不公而不得，郁郁恰似mirella為他拍下的那幀手掌擋住半張臉龐、姿勢蒼涼的照片。從某種意義來說matteo是個完美主義者，當(dāng)理想破滅、青春的鋒芒被無情的現(xiàn)實磨盡之后，孤獨就將他吞噬。但關(guān)于matteo的真正死因，我想沒必要給出一個標(biāo)準(zhǔn)版本的解釋；這就好像關(guān)于青春的解釋大家各有不同一般。青春是什么？一位豆友的話卻讓我感慨良久：“我說在青春那兒，定格在matteo有如體操運動員般完美的單手一躍，墜落，青春滿地紅。”是的，死亡會把理想主義者的形象推向一個新的高度；就好比我無法想嫉惡如仇如是的matteo，會最終變得世故狡猾，成為一個意大利普通站街警察。
理想是美好的，理想主義者永遠不應(yīng)該受到嘲笑。如果說社會能夠進步，是因為我們有一代代像matteo這樣的理想主義者；那么nicola，我們親愛的nicola，則是每一個家庭，乃至整個社會的脊梁。
我們弄不清楚nicola是否也像弟弟一般在青年時代就懷揣著夢想，至少影片中只把nicola刻畫成一個率性可親的大男孩形象。但是有一種東西，一種只屬于人類高貴而美好的感情，最終喚醒了nicola，指引他走向一條終其一生為他人奉獻的道路。這種感情，叫做同情。盧梭認(rèn)為“同情心是人類具有的唯一的自然美德”，正是同情心促使我們不加思索地去解救那些受苦受難的人。弟弟matteo無疑也是充滿這種溫情的人，但是在他身上這種感情不像它在他哥哥身上保存的那樣長久。nicola幾乎是懷著一種天然的同情心去救助別人，比如giorgia，比如那些在精神病院里遭到虐待的病人，還比如千千萬萬不知名的人——他們因為nicola忍痛幫助警方逮捕了身為極左地下組織成員、正準(zhǔn)備發(fā)動恐怖襲擊的妻子giulia，而免受了暴力的傷害。他以另一種溫和的方式完成了弟弟matteo的夢想，精神科醫(yī)生nicola用他所做的一點一滴改變著社會，哪怕一丁點兒也好。印象里影片的開頭，nicola在參加口試的時候，因為欣賞他“富有同情心”而給他加分的教授曾經(jīng)不無調(diào)侃地告訴nicola：如果有出國工作的機會，請一定不要留在意大利，因為這是一個沒有希望的國家。nicola當(dāng)時只是費解地一笑。我想，nicola眼中的意大利，從來便沒有失去過希望：在見到弟弟蓋在床單下冰冷的尸體時候沒有，在目睹妻子被捕一轉(zhuǎn)身那凄然的眼神時候沒有，在看清世間丑陋不公與罪惡時候沒有。正因為有了nicola，社會才不會失去希望。如果我是孩子，我希望擁有nicola那樣的父親；如果我是妻子，我希望擁有nicola那樣的丈夫；如果我是母親，我希望擁有nicola那樣的兒子。
最好的青春，我們要最好的青春。這應(yīng)該便是carati兄弟心心念念，還有你、我，所有的理想主義者們共同的，所謂理想。
我說青春在那兒，也定格在nicola溫柔地抱緊小侄子andrea的那一刻，陽光灑滿碧藍的海面還有小孩子甜美的臉，四十年的歲月輕輕流過，卻帶不走永恒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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