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《人山人?！犯木幾?007年轟動一時的六盤水五兄弟萬里追兇。很多人堅信，那已然就是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劇本故事。除了借得原型的外殼，影片對該事件進行了顛覆性質(zhì)的改動，最明顯的一處來自結(jié)局。有人評價現(xiàn)實故事說，那可謂是蕩氣回腸，傳為佳話。豈不料，電影是一黑到底，沉默失語，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，不停往下掉。在視覺氛圍的整體營造中，電影也制造了一個白晃晃的，近乎刺眼的開頭。末了，黑暗把一切全部吞噬。然而，無論光明或者黑暗，無論地上或者地下，在這個國度里，隨時隨地都有在上演毫無動機的兇殺謀害。無動機的兇殺，引發(fā)了無動機的追兇。萬里追兇，引爆了更大的事件。
電影前半部是傳統(tǒng)的找兇手戲路，第一處出現(xiàn)馬頭琴配樂的時候，老鐵騎著摩托車，開始了追兇。第一個主觀鏡頭處，影片在重慶的破屋爛棚里游走，捕捉到了眾生百態(tài)。由重慶開始，《人山人?！烽_始暴露了創(chuàng)作的動機，即對中國現(xiàn)實的某種觀察和展示。這種展示來自吸毒，來自老鐵的粗暴發(fā)泄，更來自礦井里沖澡的一干裸體。?？磧?nèi)地獨立電影的觀眾肯定會發(fā)現(xiàn)，這幾樣東西，經(jīng)常是導演們的利器法寶。事實上，去掉它們，并不見得會損傷電影的主題，然而，它們一起出現(xiàn)了。
重慶里寧浩式的訛詐和酒瓶爆頭，礦洞里李楊式的絕望和人性黑暗，有如賈樟柯作品一樣的鏡語風格，失語或者缺少話語的邊緣人物，種種事實表明，《人山人海》有著驚人的野心，導演不惜弱化戲劇性，運用了多處省略，把一個驚險絕倫的故事改裝成悶到爆的小藝術(shù)片。但可以說，即便得知了吳秀波出現(xiàn)和存在的事實，一直到電影結(jié)束，在我的印象中，《人山人海》里的兇手都是一張模糊的臉。后半段，鏡頭兩次掃過熟睡的礦工們，他們看上去毫無分別。說到找兇手跟臉，影迷很容易想到《殺人回憶》，兇手長了一張普普通通的臉。在看不清真相的背后，老鐵走向了爆發(fā)。
在導演的闡釋里，老鐵不是一個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好人，缺乏責任感。那段相當突兀的舊情人和送小孩，那也正是為了服務該主題。只是，在責任感缺失的背后，他又承擔起了追兇責任。正如沒有渲染殺人矛盾何起，電影里也沒有兄弟情深，這跟結(jié)尾的處理一樣，震撼之余，同樣是缺乏動機的。在失語的背后，老鐵這個人物失去了內(nèi)心被深化的可能。
在非職業(yè)演員與演員的配合上，《人山人?！吠瑯颖┞读瞬簧賳栴}，像小強他媽，像出挑的吳秀波和他的睡姿朝向，這些都制造了不和諧的感覺。農(nóng)貿(mào)市場認錯人一段，那個長鏡頭里，面對追逐，邊上的商販居然毫無反應，頭抬都沒抬。如果這是侯孝賢電影，小年輕打架，老年人無動于衷，那是成立的，但在集市的環(huán)境下，我始終覺得無法成立。同樣的，在礦工休息一段，幾次表現(xiàn)及休息睡覺，這幫體力勞動者居然連鼾聲都沒有，當真是睡得寂靜加安詳，非常配合主人公。最不可思議的是掄完棒子打完人，陳建斌莫名其妙地吞起了東西。或許，他吞什么都不重要。他把對小強的恨轉(zhuǎn)移到了黑煤礦上，多么“恰如其分”的正義感。
我曾猜想，在看不清的臉背后，聯(lián)系到老鐵一路遭遇，《人山人?！烦錆M了對現(xiàn)實的不信任，對整個社會的絕望，以至于要同歸于盡，毀滅一切?，F(xiàn)在來看，我根本無法理解他在礦洞里到底干了些什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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